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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章文琼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,都投入到小坑村建设当中,如今年轻人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与清贫,实属少见。”
拥有留学英伦背景和硕士学位,又在大城市有着令人艳羡的职位,然而,他却放弃高薪,捐资百万,回乡创业,成为一位海归硕士村官。
29岁的章文琼任村官一年来,村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村民喝上了自来水,用上了标准的公厕,晚上有了路灯,还能到自建的电子信息室查询致富信息。各项新的建设仍在顺利展开。
眼前的章文琼,肤色黝黑,皮鞋上点点泥痕,朴实一如土生土长的农民。但言谈举止,儒雅有度,眼神自信,透出青年的豪情。
“新农村建设要有三新:产业新,人才层次新,面貌设施新。现在的重点是进一步拓宽村民致富途径,尽量提高村民的经济收入。我希望我的村民,都能过上城里人的日子,甚至比城市生活更健康更幸福。”
家乡太穷了,我觉得内心不安
今天的章文琼,性格持重,做事干练。
他7岁离开温州永嘉县小坑村,随外出打工的父母四处闯荡,21岁去英国留学,就读于伦敦研究生管理学院,并取得金融工商管理硕士学位。2004年6月,他学成回国,先在上海工作,后又出任天津易德行地产营销策划公司创意总监。
2004年7月,章文琼回到地处偏远的小坑村。一别多年,但村子没有变化,泥泞村路,破旧老屋,村民们仍沿袭古老的农耕生活,人均年收入才2000多元。村里青壮年大多出门打工,留守的都是老弱病残。面对贫困落后的小村,章文琼顿生苍凉之感。
两天之后,他回到温州城里,却念念不忘故乡之行。小山村曾培养出近百名大学生,但没人愿意学成归来建设家乡。
当章文琼再次回到小村,在田间小路几度徘徊,竟作出人生重大决定:辞去高薪,回乡建设,带领村民脱贫致富。
要改变小坑村落后面貌,章文琼觉得必须投入巨额资金,进行基础设施建设。于是,他作了第二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决定:捐资100万元,为家乡修路。
章文琼的积蓄是多年辛苦所得:在英国留学5年,他勤工俭学,做过洗碗工、面包工,也扛过面粉;回国之后努力工作,从不挥霍钱财。这次,他拿出个人全部资产98万元,由父亲补上2万,凑足100万元捐给了村里。父亲章朋大力支持儿子的选择:“既然决定了,就要踏踏实实做出成绩来,不能半途而废。”
此举在亲友间引起轩然大波。有人劝他:“水往低处流,人往高处走,好好的工作不要,回到偏远穷山沟,能有啥出息?”
章文琼简单地回答:“家乡太穷了,我觉得内心不安。家乡比大城市更需要我。”
2006年7月27日,小坑村举行了一场不同寻常的村委会主任选举,章文琼也是参选人之一。在参选之前,章文琼对7个自然村进行了实地考察,对现状和存在的困难颇有了解,所以他的竞选演说有的放矢,不时获得掌声。
“在城里工作,不过是财富累积。如果我在村里工作,每年能让500位村民多收入500元,那我就完成了25万元的价值创造,更有成就感。而且,能为村民们做点事,我觉得很实在,很有意义!”
405张选票中,章文琼获得385票,高票当选为村主任,成为小坑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长。他的当选,颠覆了传统村官形象。
当选之后,也有人替章文琼担忧,“他既没有农村生活经历,也没有乡村管理经验,只是凭借满腔热情和勇气,能胜任吗?”
输血已经完成,今后我要给村里造血了
上任伊始,章文琼准备兴建公厕。村里的露天茅坑蚊蝇飞舞,上厕所简直就是受刑,所以,他在村委会上当众宣布,要建标准公厕,改善卫生面貌。
出乎章文琼意料,村民们并不认可,认为村里当务之急是解决吃水问题。
章文琼虚心地听取意见。村里家家户户吃的仍是稻田积水,牲畜粪便和化肥直接排到水里,很不卫生。这件事也让章文琼明白:做事不能主观臆断,要弄清楚村民真正需求再作决定。
那段时间,为了勘测水源,章文琼头顶烈日,天天爬山,脸晒黑了,人累瘦了,胶鞋都磨破了好几双,硬是把文弱书生练成了登山好手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章文琼发现了好几处水源,但水流不大。他决定在山上建两个蓄水池,聚积山泉,再通过管道引进村民家中。为安全起见,他还将水样送到县疾控中心进行检验,检验合格后,村里的自来水工程正式开工。
2007年春节,当山泉从水龙头里奔流而出时,整个小坑村沸腾了。一位年迈阿婆拉着章文琼的手说:“谢谢你,给我们办了件大好事,我这辈子,还头一次吃上这么甜的水!”
村民个个喜气洋洋,章文琼也甚感欣慰。
接着,章文琼一鼓作气,不辞劳苦,又为村民办了5件实事:修筑了一条通向山外的水泥路;7个自然村都先后亮起了路灯;建造6个标准公厕;建起一个藏书已达2000余册的图书室;他甚至建起一个电子信息室,方便村民上网查询致富信息。
小坑村的巨大变化有目共睹,那些持怀疑态度的村民,也对他刮目相看。
章文琼没有陶醉在村民的赞美之中。村里基础设施薄弱,建设项目多,100万捐资已经所剩无几,“输血已经完成,今后我要给村里造血了”。
他在网上查阅了不少致富信息,觉得应该结合小坑村自己的特色和优势,因地制宜发展多种经济。
他首先从本地鸡入手。本地鸡肉质好,在温州可卖到十几元一斤,比催肥的肉鸡大有市场。但是由于饲养方法落后,交通不畅,导致这一产业得不到良性发展。章文琼开始动员村民养殖本地鸡,无偿提供养鸡技术,并对困难户提供启动资金。
接下来,他准备开辟新的农作物。之前,水稻是村里的传统作物,产量低,质差价廉。经过调查,他觉得辣椒经济附加值高,价高,有市场潜力。但村民不采纳这个建议,都觉得还是种水稻保险。
他为此很是苦恼:“阻碍小坑村发展的根本原因,就在于村民文化素质低,不活络,只顾眼前利益,没有长远打算。”
章文琼决定先搞个村民试点,成功后再全村推广。于是,他找到了脑筋活络的章进迪。起初章进迪也顾虑重重,章文琼耐心开导:“你带头将辣椒种起来,如果亏本,村里适当补助!”
没有了后顾之忧,章进迪腾出一部分水田,试种辣椒。两个多月后,章进迪精心培育的辣椒大量上市,卖到永嘉,远销温州,一季净赚了几百块钱。村民们见此纷纷效仿,接二连三种植起来。如今,种辣椒已成为小坑村致富途径之一。
章文琼欣慰之余,进一步抓住“山林”做文章。作为金溪风景区延伸部分,小坑村空气清新,山清水碧,很适宜开发“农家乐”旅游。但村民们质疑:小坑村距温州市区太远,交通不便,谁会来?章文琼说,“随着自驾车旅游蓬勃开展,必然会带动‘农家乐’的兴起,只要办得有特色,不愁没游客。”
怎样才能有特色呢?为此,章文琼大费脑筋。
城里人来村里,肯定对田园风光和村风民俗很感兴趣,不如以“观光农业”为切入点。于是,村委会研究决定,将50亩撂荒地整合后交给愿意开发“观光农业”的村民进行运作,种植各种观赏性强的经济作物,其他村民可以自愿入股。
此举可谓一举两得,他相信,小坑村一定会变成花果飘香的世外桃源,而且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。
新农村建设,就需要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
经过反复酝酿,章文琼又出台了新的产业运作模式:村民本着自愿原则,把承包土地交给村里统一开发,利益分享。
“同样1元钱,通过产业规模运作,就可能变成2元甚至更多!”
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,一个哈士蟆养殖场已初具规模,近200多亩的果园,也正在开发培育中。他还将1000多平方米的场地腾出来,打算建个养鹿场,可是遭遇资金瓶颈制约。
办法总比困难多。章文琼开始四处奔波,动员从村里出去的企业家们回乡创业。他知道,越是功成名就,越是难解故里情结。果然,在外办企业的几个同乡都回来考察,发现家乡巨变,感叹不已,听说村里经济紧张,纷纷慷慨解囊。
章永川在外创办一家办公用品公司,先期投资70多万,支持村里建养鹿场:“年轻村长很有头脑,也很能干,我相信他!”在温州办厂的章乐昆,则打算投资哈士蟆。还有人准备回乡办牙签厂……
章文琼对此大力欢迎:“新农村建设,不仅需要财,更需要‘才’啊。”
由于工作太忙,章文琼把个人私事搁到一旁,甚至婚期都一拖再拖。他的未婚妻是温州市一所学校老师,通情达理,直到2006年底,两人才成家。她本想外出旅游度蜜月,章文琼却笑着说,“可以,那么地点就选在小坑村,这样更有纪念意义。”
婚礼非常简单,连新房都没时间装修。妻子知道,丈夫魂不守舍,心思全在小坑村那里。婚后第三天,章文琼就去村里上班,他愧疚地对妻子说,“村里基础建设刚刚起步,要操持的事实在太多。真是难为你了,将来一定好好补偿!”
实在牵挂丈夫,不久妻子也一路颠簸来到山上,协助丈夫开展工作。山村条件艰苦,各种娱乐设施贫乏,连洗个淋浴都很难。她不知道丈夫为何有如此定力,坚守山村信念不动,对爱人满心钦佩。
小坑村留守的只有老人孩子,村里的各项建设又离不开青壮年劳力,无奈,章文琼经常向邻村求援,实在人手不够,他将花甲之年的爷爷都动员上山,让他监督村里的基建工程,严把质量关。
自从当上村长后,章文琼很少回温州市区的家,最近妻子怀孕了,他也无暇照顾,好在妻子理解他,毫无怨言。
现在,章文琼一般每天5点多钟就起床,步行到各自然村巡视一遍,其中,到最远的两个自然村有5公里路程。忙完白天,晚上他还要和班子成员开会,讨论村里亟待解决的问题。镇长徐翔感叹地说,“章文琼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,都投入到小坑村建设当中,如今年轻人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与清贫实属少见。”
前不久,章文琼慕名来到永嘉县山坑乡后九村,拜访闻名全国的“为民好支书”郑九万,在治村管理经验上,他请郑支书多多指教。郑九万说,“新农村建设,就需要像你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!小坑村在短时间里发生了很大变化,尤其在公路两边沿线种植桃树李树等绿化带,既悦目还能增加农民收入,说明决策者很有头脑啊。加油干,我全力支持!”
取经回来,章文琼马上着手实施村务公开制度。
章文琼坦言,当上村长后压力很大,有媒体称他为“中国首位海归硕士村官”,他说,“我不喜欢这样称呼,我更愿意把自己当成普通村民。”
有人质疑他当村官的动机,说他掏出100万,无非是买个官当。对这样的猜测章文琼一笑置之:“谁会拿出100万,到一贫如洗的穷山沟买官做?没有一分报酬,没有油水可捞。我是觉得小坑村太穷了,如果能给家乡的发展带来帮助,这比什么都实在。”
面对未来,章文琼信心满怀,他勾画出小坑村“五年规划”蓝图:
“村里经济有了进一步发展之后,就要解决农村的老三难:养老难、教育难、就医难。要设立教育奖励资金,资助高中以上学历的本村青年,鼓励他们学成回报家乡;建立老年补助资金和医疗救助资金,解决村民的养老和就医问题。困难会很多,但是一步一步走下去,前途会越来越光明。”(梧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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